在路上
和往常一样,我走出了车厢;和往常一样,我避开了拥挤的扶梯,选择了少人的楼梯;和往常一样,我开始了从汉溪长隆G出口走向家里的10分钟路程。
在路上,我走着。经过一条车辆密集的汇集处,柏油马路上,尘土飞起,滚滚浓烟,我小心翼翼地探索着,一个人,像是汪洋中的一条鱼。旁边,一对情侣默默地站着,男生将女生拥入怀中,特意背对着驶来的车辆,手掌展开,仿佛可以有魔法般停止过往的车辆。我在心中嘲笑着他的无畏,同时又羡慕着他怀里的那个女生,有人愿意为她用不足以抵挡货车的身躯来抵挡货车的到来,可以尽最大力气去保护她,也会在寒冷的夜里用温暖的怀抱怀抱她,真幸福啊——将来,我应该也可以找到同样的幸福吧。我快步走过,风带过的灰尘被我吸入鼻腔,我轻轻地咳嗽起来,用手紧握住领口。
在路上,我走着。我带上耳机,里面传来微弱的音乐,交通工具的呼啸声,像是巨大的网罩,盖住了我。我把音量调大。迎面走来一对母子,男孩嘴里含着棒棒糖,裂开了笑脸,也许是笑得弧度太大,棒棒糖没有保持好平衡,掉在了地上,碎了。男孩的笑容僵住了,愣了一下,他的母亲也停下了脚步,愣了一下。好像预测好了一般,同时开始一样,男孩哭了,母亲急忙安慰。我路过,看见粉红色的剔透的糖果散开来,和着一滩口水渍。我突然想到了好久好久以前,我和她都喜欢吃的“珍宝珠”草莓味棒棒糖。我们一起走过小学六年,一起走过初中三年,原以为命运会巧合地把我们安排在一起,就像我每次给她准备生日礼物,都会准备一份草莓味棒棒糖一样,可我们都选择了不同的方向,天各一方。在一座城市里的两个角落,我们生活在各自的圈子里,我总是主动在微信聊天中打出“好想你啊”“出来玩吗”,每次收到的却是“这周太忙”“下一次吧”。亲密的关系里,单方面的努力是徒劳。我们各自走在各自的路上,奔着各自的目标,一路上品尝过不少山珍海味,甜腻的草莓味也许就渐散渐远,消失不见。人啊,为什么会那么容易地走散。回忆中的草莓味,品尝过的人才知道,就像地上的棒棒糖一样,碎片都是给别人看到的,其中的酸甜只有自己清楚。小孩,你别哭,尝过的味道永远都是你的,谁也偷不走的,它成了你回忆中的一部分,是时候擦干眼泪往前走了。
在路上,我走着。逐渐偏离了中心的大马路,穿越过了人潮,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形单影只,褪去了热闹,内心的寂寞像是喷泉般涌出。耳机中的音乐声,越来越大,我可以清楚地听见那个声音轻柔地唱着。明晃晃的灯光刺进眼中,外卖小哥骑着电动车飞驰在人行道上,有一个停在路旁,将头埋进手臂中,或许他累了,或许他被点了差评?他大概是累了的。几个白领路过我,嘴里张张合合,我隐约听见他们说着公司的事务。风吹起他们的白色衬衫,十年前,是不是也有一阵风掠过站在球场上的他们的白色球服呢?我想着。
在路上,我走着,我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走着。一路上,我遇到了她他它还有他们。有的人陪伴着我,一如既往,从未分离;有的人提前出站,换乘列车,再未相见。我珍惜生命中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个人,我不知道,他们会以什么样的原因,什么样的方式,离开我。陪伴我的人,我感谢他们;离开我的人,我不怨他们。我虽然清楚地知道,人就应该孤独地出生,孤独地死去,但是当繁华褪去时,由心底自发的孤单,灌入我的躯体,一种无力感麻痹全身,使我无法感知自己,怀疑起繁华中的自己是否真实。我一路走着,微笑着说着再见,哭泣着打着招呼,走了十六年的路,我还要继续往下走。
走着走着,到家了。妈妈推开门,笑着叫我来吃饭。
苏小莲老师评:意识流写法,自然真切。尺幅之间,包含了诸多生活体悟,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