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梦大半
——第二届南都非虚构作文大赛二等奖
我的父母曾给我强加过很多理想。绘画,跳舞,书法……我的生活里永远充斥着补习班和兴趣班。可我根本就不喜欢这些,我根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只是觉得每次去上课之前,我都是恐惧透了。我曾坚持过很久跳舞,甚至差点儿就让我认为当一个舞蹈家就是我的理想了。但每次去上课,我都是极害怕的,我终于明白我并不热爱它。
加西亚·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中说道:“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即使最狂热最坚贞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唯有孤独永恒。”
我从小就是一个孤独的人。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过,每个学校都会有那么几个透明人,而当时的我就是其中之一。那些同学总是冷落我,甚至有时嘲笑我,把我置于孤立无援的境地。没有人为我说话,而我也没有独自抗争的能力,每天在学校上学放学,我独自回家;每天上课下课,我总是独自在座位上坐着,因为我厌倦他们对我的冷落。那段日子,对我来说特别灰暗,有时他们甚至把取笑我当成一种乐事。而当我回到家,等待我的并不是家的安慰,而是另一顿打骂。那时的我憎恶学校,憎恨父母,憎恨自己,我想过轻生,但庆幸的是,我怕疼。我连死都不敢。自己的生活不堪,我却如此懦弱。所以我一直想要改变,我想要摆脱孤独。
那时唯一陪伴我的只有音乐。我喜欢听轻柔的音乐,听着这些音乐,我总会想到小时候那些时光,想起小时候下雨天奶奶会取出一只大红盆接着从青瓦上流淌下来的雨水,爷爷在雨后会捉来一只活蹦乱跳的大鱼放盆里,小猫用爪子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拨弄满满水盆里的鱼,怎么也不敢靠近只能用尾巴搭着前脚呆呆看着不忍离去……小时候在老家度过的日子恍若昨日,这些记忆,都让我能够忘记痛苦,忘记孤独,于是我想我总算找到了自己的理想:做个音乐家。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着许许多多像我这样的“透明人”。他们被无视,被冷落,甚至被暴力和嘲笑充斥着生活。我特别,特别想通过音乐给他们带去一些慰籍。我永远无法忘怀那种感觉,时间可以消散也可以沉淀。孤独,彷徨,永远要忍耐接受那些非语的折磨。我想做的,是把一切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酥软,温柔,棉花糖,森林,布丁,小鹿,还有幻想,编织成音乐,送给那些和我一样的“透明人”们,以及所有对生活感到迷茫无助的人们。
我的理想还与一位老人有关。我年幼时,外公是戏班子顶厉害的的台柱子。我常跟着他去村头的祠堂听他唱戏,尽管他“咿咿呀呀”的,我也听不懂,但每次他站在台上,那认真的架势,都让我感觉他在发光。从他嘴中冒出的字句、音符,对我好像有巨大的引力作用,促使我去接近它们,亲近它们。每逢哪家有什么喜事儿,我都特别欢喜,因为这意味着我又可以去听外公唱戏了。或许是因为有这样的外公,艺术的种子才得以悄悄植入我孤独却热烈的心。
关于音乐的起源,被科学家们称之为“异性求爱”的产物,这种说法竟是英国著名生物学家达尔文提出的,这一学说曾轰动一时。我的父母都是从暨南大学毕业的,我妈妈是医学院的,爸爸是经济学院的,本该毫无干系。但在一次新年晚会上,我妈妈展示了她并不高超的琴技,却意外地吸引听她演奏的一位观众——我的爸爸,缘分有时就是如此妙不可言。于是我爸爸就凭借不懈的追求和女生宿舍楼下弹唱的那半首《月亮代表我的心》,成功打动了我的妈妈,然后就有了我。这使我领略到了音乐艺术的无限可能和伟大力量并被深深吸引着。
但直到初二下学期,我才有了正式学习钢琴的机会。那时的我连谱都还不会看,每次上课老师都要说:“你怎么不早点学啊?”我就只能尴尬得笑而不语。但下课后,我却更努力地练习,尽可能达到老师的要求。当我第一次登上老师的冬季音乐会时,我觉得自己的辛苦,都值得了。
我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但音乐总能让我表达有些说不出的情感,说不出的话,也能让我强烈地感知他人的情感。我的钢琴老师对我说过一句话,对我很有启发:“当你与音乐为伍,不论你是弹奏它,演唱它,还是聆听它,它都是在与你对话。”世界上所有的艺术大都是如此的吧。
外公真的已经老了。他的眼珠泛黄,身上常穿着那件微微起球的衬衣,坐在阳台发呆。我能感觉到他的忧愁,他对死亡逼近的一些恐惧,已渐渐占据他的内心。可他对音乐却仍是热忱,直到现在我还很喜欢他的表演,而他总是急急忙忙从床底拿出他的宝贝二胡为我表演,让我看见最真诚的他。我好似看见一个追梦的少年,不知疲倦的,把每一次展示自己的机会都当做正式演出,展示最美好的自己。我坚信人生不会辜负每一份努力和坚持,时光不会怠慢每一个人的执着和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