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梦百态
「序」
你有没有试过,在某一个瞬间有很想杀死自己的冲动呐?
杀死梦想,
死亡其实很简单。
你有过梦想吗?
很小很小从小就盼望到大的梦想,
漫漶直至生命每一个细节的梦想,
会让心里泛起潮湿的悸动 那最初最原始的悸动。
“你这人什么都做不好,有时候真的很想放弃你。”
“别以为自己有多牛逼,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张艺谋王家卫?
即使有,
那也一定不会是你。”
我一直都知道。
「壹」碰撞
父母亲的极力反对,其实一点也不恨。只是一个人在黑暗中,会忽然,很难过很难过。
还是,偃旗息鼓地败北了呐 ,最终。
“嗯,好,就照你们想的那样办吧。”
颤抖的按下发送键,向曾经的稚嫩道别,把手机揣进口袋深处。地铁里羊城通刺耳的感应声响起,闸门打开,通向未知的那端。
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流其间的每个广州人,与万千人摩肩擦踵,与这个世界麻木不仁地接轨,没顶于生活的奔波途中。
生活的谜面变化多端,谜底却似亘古不变,缤纷错乱的现实之网终难免编织得人生四顾迷茫。疲于生计,去追逐一个虚无的安逸,是当代中国人的真实写照。
看似很单纯很愚蠢的循规蹈矩,其实未尝不是一种大智若愚。收敛一点贪欲,认清现实,活得纯粹一些。
多好啊。
“去往琶洲方向的列车已经抵达,请上车的乘客注意与站台之间的安全。”
我低垂着眼,下意识的一抬脚,却迎面与玻璃门里的乘客撞了个满怀。吃痛地揉了揉脑门,道歉的话哽在喉头,正欲开口,却被来势汹汹的一席话打断。
“有没有长眼睛啊,不知道先下后上的吗?”
我强压住阵阵不悦,还是礼貌地低头:“真的不好意思……”
“都是些什么素质啊,现在的学校都怎么教的?”女人不苟言笑的脸上戴着优雅的金丝边眼镜,一身得体的职业白色衬衫,领口纹着精致的玫瑰花刺绣。那迎面扑来的Chanel N5的香水气息随着她的开口,愈发浓郁起来。
无奈地蹙起眉,莫名涌上的情绪促使我拨开一旁拥挤的背包,一个侧身便挤进了人群深处。
女人刻薄的声音气急败坏地落在身后,渐渐沉静,那端终是被合拢的玻璃车门阻绝了一切。
好像就忽然明白了钟立风对梦想的坚守。在这装腔作势和生活挤压的人间,周身都是同类——不敢去追逐自己真正的心之所想,只得把这一切归咎于现实,怀揣最深沉的恶意对待。世界如同初雪过后的午夜,冰冷而疏离。
我长吁了一口气,抬起头时视线却被一旁的巨大画板吸引过去。车门那头的年轻男子背着画板,疲惫地倚在墙壁上,他用一只眼睛安静地望向我,黑色的眼瞳里异样沉静。
一种莫名的灰败气息轻而易举地在空中传递,堙灭在空气尽头。
我的视线落荒而逃,却一个不注意驻留在他斑驳的指缝上。五彩斑斓的颜料交融,杂乱无章的怪诞美感。一双艺术家的手,纤长得很有味道,却阻不住岁月留下的沟壑纵横。他不修边幅,一身起球又泛黄的纯白装束,称得上是肮脏的军绿色布鞋上也开了一个不小的口子。
似是感觉到了我的注视,他侧着头的目光探究,然后一把,又一次望进了他漆黑的眸子里。是一寸寸熄灭的光焰,看不到任何生的希望。
那含义太深的目光像海水浸过我的眼,直抵心脏,泡的我的心咸涩而肿胀。
“鹭江站已经抵达,请前往广州市第六中学的乘客准备下车…”
从未如此渴盼抵达一段旅途的尽头,指腹因沾染上冰冷的空调气息,麻木得无声无息。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落荒而逃。走出很远的时候我朝他的方向仓皇地回了回头,他佝偻着身子,还是那副沉静到快要睡着的模样。
第一次,忽而为那条短信的成功发送感到庆幸。
第一次,这么害怕看到梦想投射出的角度。我们无意识地追寻着那种梦幻,却终究被现实的苦难,打磨的不成样子。当把所有美好的东西毁灭到一点不剩的时候,活着却仿若死去。
欲望迅速膨胀,又迅速破碎,留下的空洞巨大而漫长。
很累。走着,活着,呼吸着。
「贰」尝试
逃一般地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冰冷地铁,空调的余温仍让我喘不过气。
走在市六中繁华的街市旁,天空澄澈得仿佛一不小心就要破碎,阳光漫天飘洒,急而疼痛。
闲来无事,便与学校一齐来参加六中的交流会,当我一出现在艳俗的大红校牌下,就被热情的社团部成员迎了个满怀。
一群人的簇拥让我无所适从,挣脱了人群,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六中的跳蚤市场。
随手拿起了摄影社的年度校园印象杂志,很美的一组照片。
整个春天,直至夏天,都是生命力独享风流的季节,长风,沛雨,艳阳明月。阳光悄然走进校园,光的前端,氤氲着的欢腾气息,令所有随它移动的影子都似陷入了回忆。
我毫不犹豫地买下了这本杂志,摄影社还附赠了一红一白两个氢气球。一个不慎,红色的气球便从指缝间溜走,飞升,飘摇,快的让人抓不住尾巴。抬起头,眼睛在阳光的刺激下蜷缩成一条缝,只见那红色小点油然飘缭,愈发渺小。
垂下眼睑,只剩那白色的氢气球孤零零地被我攒紧在手中,被绳线所束缚。
指腹松了又紧,很无奈的叹了口气,终是紧紧握好手中的已有转身离开。
沸反盈天的广场里,最多人团团围住的地方莫过于街舞社的天地。
领舞的男生带着蓝色的医用口罩,尤其瘦长的身子被包裹在宽大的校服里面。露出的一双眸子锐利修长,有着令人安心的特殊气质。
他一个男生,在身后一群跳着爵士的女生衬托下格外出众,灵动的舞姿张扬,有着丝毫不逊色于女性的妖娆,却赋予其以特殊的阳刚奥义。
一舞终了,他大大咧咧地卷起袖子席地而坐,大声张罗着:“街舞社社长五块一曲贱卖即兴啦,机不再来。”
我掏出身上所有的零钱,皱巴巴的几张钞票,很脏的铜臭味。掏出手机,点了一首宋冬野的《鸽子》。
他面露难色,斜眼瞥了我一眼:“你点的都是个什么歌啊,能换首不?”
我戏谑地挑挑眉,摆了摆手:“可你不是很厉害吗?”
一听这话,他眨了眨眼睛,马上拍拍胸脯承诺:“那是自然,一切都包在我身上吧。”
阳光明晃晃地晕开,他好看的眼睛好像会发光。
宋冬野清澈又温暖的声音像驾着风的云朵,在这喧嚣的周遭讶然响起,模糊掉了时空的界限,从他很小的出租屋里一直传递出来,世界瞬间像一颗尘埃静静落在幽谷之中。
他的肢体在阳光下肆意舒展,光影交错,柔化了他坚毅的侧脸,那像四季都闪烁的星辰般温柔的眼神迷离,舞者的影子在白墙上轻轻晃动。
眼眶莫名湿润,我的心像被什么忽然盈满,窗外是一寸寸暗下的天光,夜晚温柔降临。
音乐戛然而止,他好听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哈哈,还哭啦?我魅力原来这么大啊。”
记忆中的我慌乱地抡起袖子擦拭,以一种很久没有过的坚定开口:“你很厉害。”
刹那间他收起了调笑,闪动的瞳孔亮得惊人:“上个暑假,我去了上海,一个人。
一切的自以为是都毁灭得很糟糕,我几乎要放弃了。
可不记得谁说过这样一段话----舞蹈能让你对这个糟糕的人间仍保持期待,保持热情,保持勇气,在被现实击得溃不成军,精疲力尽的时候,舞蹈会给你更重的一击,然后大喊“你给我站起来懦弱什么犹豫什么这就是生活”然后你不得不完全清醒又一次奋战于生活。
我又活过来了。
“有机会多去上海看看,真的,那里的人很厉害。”
世界忽而慢下来了,这一刻,我隐约看到了梦想的样子。它站在光里,站在人群里,水雾般的庞大和温暖,促使我们把身体里累积的情绪完整的抽离,抛在这个无所约束的黄昏当头。
不记得是怎么样跟他道的别,又是怎么样一个人走上了返程的路。只记得当我走出很远的时候,又一次仓皇地回头,看着他在台上垂着头,专注又一副不经意的样子,忽然觉得像是看到了他老去的模样,他会更自由,且依然勇敢着,心怀幻想,就这样的老去,一如当初。
攒紧手上的气球,我径直走向了校门口的奶茶店,晚风掀动温暖的奶茶香气似有若无。点了一杯港式奶茶,配以多冰的惯例。一直都很喜欢,挺好挺干净的冰块,喜欢着它悄然融化汇成的细小水流,喜欢着它被牙齿咀嚼后发出咔嗒的清脆声响。可如今的杯壁在这不算冷的初冬却触手冰凉,寒气氤氲着颤栗。
漫无目的地继续前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六中的巨大牌匣前。很远北方吹来的风,仿佛带着强健的鳍,掠过氮气球和它细细的绳索,世界摇晃起来。
忽然就有一种念头,想要把气球微小的坚定信念传递到世界的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于是指腹一寸寸的松开,绳线对掌心的摩擦在渐渐减少,气球终是得以舒展,飞升,拓开彼间柔软的白云。
我微笑着仰起头,深深看了气球最后一眼,转身离开。
抵达不远处的地铁口时,我再一次仓皇的回头,可那本该飘缭在无垠天空的白色身影,却一时间失了踪迹。我的目光四下搜索,终是在一旁低矮的灌木丛中发现了它,那在被束缚的缝隙里奋力挣扎的小小身子。
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小跑过去牵起它细细的绳索。乘着又一阵呼来的大风,松开手掌。
然而气球却在晚风的掀动下无力地败下阵来,又一次坠落。
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任凭风动吹散身上的暖气,心绪有一瞬开始的萌芽变得异常潮湿。
犹记得韩冲讲过这么一句话,每一个对自己理想负责的人呐,都应该把头扎进现实中,只有认清了现实,才有实现理想的力量。
曾经以为只要想要,什么东西都得到的比较容易,但其实有些事情真的不是简简单单一个十三笔划的想就可以达到的。气球想飞,却因为身上没有束紧的口子,永远的失去了这个机会。
有时候你必须得量力而行,
你知道的,你不行。
又是一阵大风,在艳红色牌匣的上空逐浪奔涌,我残忍地松开了手。
头也不回的离开。
可有些事,你不去试试,
真的不知道,你不行。
「叁」重振
地铁的气温渐渐地有些回升,可掌心里握着的奶茶仍然冰凉如故。
顺从地随着庞大的人群踏上归程的步伐,世界却仿佛就此静止。我立于人群却仿佛独立于此,只觉得来去匆匆的身影烛光寂暗,霓虹灯下五彩斑斓的身影迷离,世界一帧帧地就此拼凑。
广播里传出平淡无波的提示女声:“请前往广州塔的乘客注意,列车即将停靠到站。”
玻璃门缓再一次缓缓掩上,隔绝了车门内与现实世界那端的交接。
鹭江站闪闪发光的几个大字的流影哗啦啦地打在车窗上,疾驰着向后闪烁。
拥挤的车厢内一对母子不大的对话声传来。
“宝宝呀,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争取以后考上一所重点大学。妈妈没本事,什么都帮不了你,只希望你以后能靠自己的双手过上安安稳稳的生活。”母亲三十岁出头的模样,粗布麻衣,身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朴素。
半大的孩子紧紧拽着母亲的衣角,不依不饶地开口:“妈妈我不想过上安稳的生活,也不想考重点大学。”
母亲有些震怒地甩开孩子:“为什么!”
“我不想挤地铁,我不想吃只有一个肉的盒饭,我不要过上安稳的生活,我只想成为很厉害的人,可以每天坐飞机上班,可以吃遍所有的肉,还要拥有全套的奥特曼玩具。”孩子麋鹿般温柔的双眼满怀希曙地凝视着母亲。
空气仿佛就此凝固,那端传来很长久的静默。
只记得母亲揉了揉孩子细幼的发顶,很轻很轻地说:“有梦想就去做吧,妈妈等着你的大飞机。”
明明是很简单的十六个字,却听到梦想发芽咯吱作响的声音,我的心倏忽变得异常柔软。
“下一站珠江新城,可换乘五号线。”
智能化的声音打破了这段难得的沉寂,我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迈开双腿然后下车,在一家唱片店门口理所当然的停下,赵雷如同上好的石墨铅笔划过素描纸的清淡声线传来。货架上最显眼的《吉姆餐厅》 几个大字映入眼帘,控制不住拿起来的冲动。那土灰色的封面上画着一盆枯尽的树干,细枝上长着几片零星的嫩芽,还有轻熟小巧的果实挂在枝头,落在半空,坠入土地。
我毫不犹豫地付了款,透明的包装在空气中发出撕拉的声响,从CD盒里抽出词本,小小的花盆变成了密密麻麻的树根,它庞大的面积远远超出了树根,从中心一直蔓延开来,到达词本最末最末的那端,径直通往一个无法想象的边境。
那一刻,我的头皮有些发麻。
人这一辈子,太容易在实际中走失,驻足于路上的奇观美景而忘了原本要去哪儿。而那些苦难和打击,还有各种观照,促使我们看到更多的面向,能更清楚地剥离开,看得真切。可最珍贵的,莫过于坚定不移地扎根盘踞于此,任凭这日星月走人世更迭,仍有这深埋土里的坚韧惟奉了所有的记忆,随时提醒你悠远的梦想。
低头啜了一口渐渐有些暖和起来的奶茶,冰块消融了大半,那些犹疑与彷徨化为信念,像奶茶一样顺着吸管慢慢地流进身体。
一个侧身,又一次加入庞大的人流中。
车门关关开开,车厢里的路线牌闪烁着离终点站只有几厘米远的红色小点,我长吁了一口气。
顺着最后缝隙挤进的老人头发斑白,脸上是掩不住的岁月荏苒。她缓缓挪动着身子,朝不远处的车窗靠去。顾不到列车平稳的行驶,她早已从挎包的口袋里掏出包着彩色线条保护套的Kindle,迟钝的手指在屏幕缓缓按下一个个密码的正确数字。趁着这个间隙,我一眼便扫到了她保护套上小小的便利贴里的内容---离认全26个字母还差5个。
只一眼,这短短十二个文字符号柔软得一样可以在瞬间击穿我。
生命的烙印不会因为遐想而改变,那些错过的旧时光和旧梦想一样可以重新拾起,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尊重它,并且改变它。
我有一个梦,梦里的我是我想要的模样。
那么,去梦吧,
趁青春年少。
「肆」立意
始终弥漫在我脑海里的那片遮天蔽日的迷雾徒然被撕扯一空,从未有过的振奋从神经中枢一直传递到每一个指尖,一股脑地的倒灌,温暖着我冰冷很久的身体。
一低头,奶茶里的冰块早已被掌心的余温消融。
我大踏步地转身离开,空调被调节成人体适宜的恒温。一切,刚刚好。
沿着出站的扶手跑出去,熄了灯的城市仿似褪去了华衣,赤裸裸的真实。
不远处拐角的杂货店老板正俯首用力关上了咿呀作响的铁门,掩去了最后一点橘色的暖光;小贩们在一片烟雾缭绕里翻烤着地瓜,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在光影交错的刹那被定格;马路对面的流浪歌者操着一把沧桑,一如脑浊永不厌倦的呐喊,那是永远的乌托邦。
奶茶被体温融成恰如其分的温度,我一甩手,塑料制的瓶子划破夜空。闭上眼,张开手臂,风掠过我的身体,它的力量残余在我胸口。
迎接,又是光怪陆离,一片新世界。
「伍」百态
那些年的梦想美得只剩幻想,像美好时代里永远的乌托邦,追日的神话四伏欲出。
我们气象峥嵘地梦过,也偃旗息鼓地败北。
那些年屈从的错过,那些年的苟且与苍凉,
都在必须向前行的生命律则中被吹散。
而我们与梦想相遇的地方,依旧人来人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