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有两大梦想，像鸟在天上飞，像鱼在水里游。几十年过去了，前一个梦想早已荡然无存，后一个梦想偶尔死灰复燃，尤其是在遇到原生态的江河湖海的时候。

如今，这个梦想最大限度照进现实。七月君瑜有约，帕劳之旅，就是梦想之旅。人鱼终有别，虽然做不成鱼，但鱼的快乐，似乎终于有所体会，更妙的是，一种叫“童心”的基础人性得以复活。帕劳的大海，是旅途中的故乡。

情迷珊瑚区

在快艇的乘风破浪中，穿越如画的海上风景，我们很快抵达珊瑚区。经过简单的浮潜培训，我穿上光滑的水母服，套上脚蹼，戴上呼吸面镜，急吼吼离开船体，径直朝珊瑚区浮游过去。水面上看珊瑚是一回事，水中看珊瑚是另外一回事。骄阳当头，光线极佳，海水几乎透明，珊瑚区在眼前呈现出儿童眼中魔幻城堡似的效果。珊瑚礁基本造型没有什么变化，但颜色实在丰富，沿着连成一体的珊瑚礁外侧浮游，看到常见的浅黄色、灰白色之外，还有蓝色、橙色、绿色。礁体随意生成，造成高低错落、大小深浅不同的空间，外形各异、色彩缤纷的小鱼们仿佛这里的主人，它们一律淡定从容，自得其乐，浮潜者的到来，并没有使得它们不安，它们有的栖息不动，有的摇头摆尾，有的东游西荡，过着上帝水族箱里的自在生活。浮到一处很大的珊瑚盆地，决定潜下去，水面上漂着不是个事。此时严厉的导游关哥正在给不会水的浮潜者教学，避免被他阻止，再游远一点，脱掉救生衣，一头潜下去。穿上水母服算得上纵享丝滑，下潜很顺溜，深度大概一米多，珊瑚礁围成的城堡里有一些各玩各的漂亮小鱼，日光投射下，树叶的影子轻微晃动，一片安静，只有自己的心跳声。要问水有多清，鱼有多自在，人有多愉悦，记得柳河东是这样描述的，“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但我敢保证，视角的不同，水体的不同，尤其是鱼的种类的不同，乐的程度肯定不同。带着对河东先生的秒杀感，摸着礁体边沿再下潜去一点，撞见一条通身灰蓝、一尺来长的苏眉鱼，忧郁憨傻的样子，鼓着一对小眼睛，跟我对视了两秒钟，一扭身往洞穴里去了。气息不够用了，我浮出水面。海水咸而不苦，洁净温柔，有着体感温度，舒服之极。

尝到水下的乐趣后，浮潜就没多大意思了。索性回船，放下救生衣，戴面镜穿脚蹼下水。关哥看着我下水，没说什么，继续耐心教他的学。下潜的深度需要肺活量和耳膜抗压能力做保障，所以我特别羡慕《未来水世界》中的海行者凯文·科斯特纳，自带鳃和蹼，并且身体零水压。深吸一口气，往下探去。一旦离开珊瑚礁体，景色就不那么好看，蓝幽幽不知其深的水域，难免令人产生某种担心，有时突然一群米白色小鱼从眼前飘过，像被什么东西追逐似的，于是我迅速游到珊瑚礁上方。还是看珊瑚好，稍微认真点，镇定点，色彩绚丽的小鱼纷纷出现，它们没有把我当成入侵者，不惊不慌，自来自去，无视我的存在，这种情况，让我十分满意，自感基本上跟它们同类，差别就在有没有鳃。呆在帕劳的海水里好极了，子非鱼，亦知鱼之乐！

玩跳水是另一种乐趣。小时候跟小伙伴们在河里游泳玩耍，经常从桥上、悬空的石崖上，用一种叫“秤砣”的姿势砸进水里，喧闹快活。导游说，别玩花样，就用冰棍式跳法。从船顶上跳下去，稍稍克服一下高空恐惧就行，失重就几秒钟的功夫，身体不乱动的话，直挺挺入水，可以抵达海水三米左右的深度，跳了一次，还想跳第二次、第三次……扎进水里的时候，不知鱼怎么看，它们会跑开，但肯定不会感到威胁。我想，如果戴着不会冲掉的面镜，沉入海水的那几秒钟，看看周围的景观，哪怕是一片纯蓝，也是好的，可惜并没有实现。奇妙的是，一只几近透明的水母出现了，一小撮鱼追逐着它，它飘飘欲仙状，骄傲的很，裙边一摆一摆，逗得小鱼们欲罢不能。这个季节，帕劳一大景观黄金水母湖不开放，要不，在那里下潜，与无毒水母嬉游，不知美到什么地步。

心醉大断层

大断层的地质构造奇特，珊瑚区离水面一两米，而珊瑚礁边沿则直下数百上千米，不见其底。此处珊瑚更好看，鱼类更丰富。磨磨蹭蹭正想不穿救生衣下水，被导游阻止。无奈，穿上救生衣。一眼望去，大群浮潜者跟着导游，浮在水面上，脸朝下，露出呼吸管，像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开会，场面有点小滑稽。

我调整好面镜、呼吸管，开始不得已的浮潜。落在大部队后边，正好独享一回。艳阳高照，光线仍然是相当之好，眼中的珊瑚浅礁区简直是另一个天地，脑纹珊瑚、海葵、海扇、海松以及叫不出名字的海中植物散布其间，苏眉鱼、蝴蝶鱼、魔鬼鱼、小丑鱼、彩色鲈鱼以及叫不出名字的鱼大规模地进入我的视野，像赶集似的，来到帕劳海域最好的墟场。上帝造物是刻意的，最美的鸟生活在最美的山林，最美的鱼生活在最美的海域。可惜不能下潜，近距离感受鱼的快乐。用租来的水下相机拍照，不想放过每秒镜头，不同的鱼游过的地方，都有不同的画面。鲜红的海葵长在断层边缘，分外夺目，浅紫色的海藻，粘在礁石上。圆润的浅黄色海蘑菇，藏在石缝中间。一尾离群单飞的小红鱼，忘了归队，悬停在海蘑菇上方，若有所思。我调整呼吸，不敢惊扰它。在一叶海葵边上，两条小嘴圆身的彩色小鱼嘴对嘴触碰，好似分享美味的食物，又好似久别重逢的恋人，它俩亲吻了几下，各自掉头，不知所终，大约从此相忘于江湖。

断层边缘下面，就是万丈深渊，因为浮在海水中，就完全没有在高山上身临悬崖绝壁的恐惧感了。绝壁之下，会有什么更加奇特的景观呢？只能遐想。大断层是有缓慢洋流的，鱼在此处，可以偷懒搭个顺风车，可以转头来到珊瑚上方嬉戏，它们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世界也只剩下它们自己。由于是浮潜，终究隔了一层，十分之兴减去二分。不过从赏月的角度看，云遮月，比满月似乎更有韵味。

干贝城的恶作剧

干贝城充分满足了我下潜的愿望。据说这里有百岁高龄的砗磲贝，直径超过一米，生活在数米深的浅海海底。见过用砗磲贝做的饰物，没见过活的砗磲贝，作为贝类软体动物，有坚硬的外壳，是不是比沙滩上的贝壳大几千上万倍？在导游的带领下，游向大砗磲的巢穴。海面有缓慢的流速，幸好有缆绳固定在这个区域，好几位勇敢者已经下潜了一两个来回，我匆忙脱掉救生衣，扔给同伴，交待帮忙拍几个下潜镜头，就一头扎进不深的海底。二三米的深度，潜下去比较轻松，开始时位置不对，潜下去后，一片珊瑚枝，光线没有大断层那么好，珊瑚的色彩较为暗淡，用手碰了一下，硬硬的，回到水面喘口气。出水面时发现同伴不见了，大声呼喊，在众多浮潜者中找到了，原来他也在找我。洋流虽慢，力道不小，于是更加羡慕科斯特纳有鳃和蹼。深吸一口，钻进水里，朝一个巨大咖啡色软体物游过去，果然是大砗磲，像一朵肥大无比的半开的花，肉乎乎的，是不是在欣赏上方探头探脑的人类？不对，它是没有眼睛的。再潜下去一点，近了，手指一碰，凉飕飕，滑溜溜，软体猛然收缩了一下，是活的，而且反应灵敏。这真是一件好玩的事，对大砗磲来说是个恶作剧，恶作剧属于童心范畴，埋藏了几十年的这颗童心被激活。出水问同伴，拍到没？同伴说，没拍到。好，再来。示意好下潜位置，我深吸几口气，扎进水里，水母服减轻了摩擦力，迅速潜到海底，往一个褐色蓝点的砗磲游去，洋流阻力之下，我攀着一块珊瑚礁爬过去，肺活量储存不多了，憋住，终于摸到了这个大家伙，同样凉飕飕，滑溜溜，软体猛然收缩一下，看来，砗磲们不欢迎人类用这种方式接触它们。感觉同伴拍照成功了，迅速冲出水面喘气。

想起在大断层时，见到过一只鲜艳夺目的翠绿色砗磲，比干贝城的小很多，那里光照极佳，适合静静欣赏。干贝城的大砗磲有很多，不捉弄它们捉弄谁？近在手边的热带鱼们反应极快，根本抓不住，珊瑚礁太硬没啥好碰的，只有这些一动不动的大贝壳张开怀抱，适合被人类打个招呼。摸到两只不过瘾，深吸几口气，钻下去，看见一只有王者气象的巨大砗磲，褐黄色，在一个斜坡上，我努力朝它游去，看上去近，实际比较远，越往下潜难度越大，感觉气息逐渐不够，迅速上升到水面，狂喘气。拉着缆绳稳定一下，心有不甘，再次往下潜，体力不支，做罢。出水摘掉面镜，同伴们差不多上船了，导游VITA在离我两米的地方，趴在浮板上，以一种好奇兼征询的眼神看着我，那意思好像是，好玩吧？玩够没有？随即把一件救生衣扔过来。

鲨鱼城的小狂欢

此行海上最后一站是鲨鱼城。鲨鱼城，顾名思义，是鲨鱼聚居的地方。说实话，最先在珊瑚区潜水、跳水的时候，就隐隐担心过鲨鱼。导游们从没说过要提防鲨鱼，看来帕劳的鲨鱼对人不感兴趣。但不管怎样，鲨鱼绝对是独自往深水处潜游产生恐惧的主要原因。还好，鲨鱼城名字生猛，气氛却是相当欢快的，混合了好奇和轻微的紧张刺激。两三拨游客汇集在一块，一个其他团的导游戴着面镜穿着脚蹼，拿着装有食物的塑料袋，高呼一声“喂鲨鱼罗！”，引得众人神经兴奋，纷纷朝下看。这导游一头潜下水，打开塑料袋，香肠、肉块、面包碎末等物泄出来，嗖地一下回到水面，难道他怕鲨鱼咬？正想着，一群黄尾鱼不知从哪儿围过来了，五六条黑鳍鲨也游过来了。众人以浮潜的姿势，嘴水里面发不出惊呼声，但可以想象场面的刺激，那是一种压抑的兴奋。这些鲨鱼不像想象中的鲨鱼，可能一米长都不到，浑身浅灰色，鳍尖黑色，圆头圆脑的，矫健的身姿，倒也有型有款。它们身上紧紧沾着几条银白色垃圾鱼，貌似相处和谐。有点奇怪，跟一群小鱼抢食，它们怎么不直接吃小鱼呢？人类烹制过的肉品难道更美味？幸好围观的人类身上的肉都是生的。吃完食物，鲨鱼、小鱼们一下子不见了，回到水下深处的大本营。

一会功夫，又来一个导游，水性也不错，一头扎下去，发放食物，浮潜者们继续奋力围观。黄尾鱼们、黑鳍鲨们不知又从哪里钻出来了。看见其中一条张开不很大的嘴，露出两排尖利的牙，一口吞下一块肉，抛给围观者一个冷漠的眼神。就这样，喂几次食物，鲨鱼就出来几次，条件反射似的，所以不用担心鲨鱼们突发奇想往上进攻，它们似乎并不知道上方有大量白生生的腿，或者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兴趣。看鲨鱼的浮潜者太多，水下群腿乱蹬，水上则是阵阵兴奋的尖叫。后来查了一下资料，鲨鱼城的鲨鱼因为有非常丰富的食物，所以不吃人，这要归功于帕劳海域的生态环境太好了。在鲨鱼城看鲨鱼一直是浮潜的姿势，因此很想跟喂食的导游一样，以灵活的身手，在鲨鱼城的水域上下穿梭，并且给鲨鱼扔几回食物，如果真能做到那样，足可自豪三年。

尾声

我固执地认为，在船上看海，在海边看海，在山崖看海，就算有无敌的景观，也抵不过投身入海的乐趣。浮潜是小乐趣，下潜是大乐趣，如果有可能，带着氧气罐潜入更深的水域，那应该是超级乐趣了。在蓝莹莹的海水之中，存在一个远胜人间的世外桃源。熊培云说，在广袤的大地，我喜欢流浪四方。我想说的是，在帕劳的海里，我会忘掉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