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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前谈笑人依旧(下)

文字:何共雄供稿:高中部图片:时间:2016-09-28点击数:1470

 

球友

我喜欢篮球,打篮球,看篮球,聊篮球。

在外校,除了开始那几年,我的闲暇几乎都是在篮球场上消磨的。

开始那几年所以没打球,是因为我此前患过严重的腰椎间盘突出症,得这种病,也是在原学校打球时摔的。在外校,放学时分,我心里就惦记着篮球,倘若哪天下雨,就发愁,就望雨兴叹,就不知道如何度过下课后到晚自习前那段漫长的时光。

只要天气好,我总是大汗淋漓地踩着铃声赶到教室组织晚读,也总会有学生递给我一些纸巾让我擦汗,见多了,他们就不怪了。现在想起来,打篮球真的很好,它打发了闲暇,消解了压力,锻炼了身体,还让我有了一批又一批的球友。

篮球运动,不像网球排球乒乓球那样,隔着网子挥来击去的,没有实际的身体接触。篮球,则是身体的直接对话对峙对抗,既如此,矛盾相对就多,所以我们没有看过网球排球乒乓球运动员的打架事件,看到的都是篮球或足球运动员的。但不能据此就说明网球排球兵乓球类运动员的文明程度比篮球或足球类运动员高,因为这更多的是取决于竞技体育类别中身体对抗的形式和强度。

在我看来,篮球和足球更属于男人的运动,没有几分血性与霸气,打不了篮球。打篮球,争几句,很正常,但如果因此打架,就有些过了。这些年,在篮球场上,我见过不少球友受伤,老孙老沈老王柱子二娃子等,其中柱子的受伤和我有关。

柱子,就是张立柱,现在在学校游泳馆上班,闭馆时,就在洗衣房帮工,偶尔也见他送送校车。有次,他让我帮他送一趟去花都的校车,那时我还没有买车,其实也是我自己坐了回家的顺风车,但他硬是要塞给一条硬白沙。说到打球,他往往和我对位,因为我们的身高差不多,更因为我们两人的打球风格和技术特点十分相似,喜欢强攻篮下,两分命中率高,是各自球组的主要得分手之一,只是他年龄比我小10多岁。

13年夏季的一天,一次打球,我带球强行突破预备立定跳投,柱子跃起封盖,结果我的手肘磕到他的额头,顿时鲜血直流,大家都围过来,查看伤口,左眉骨处豁出一道伤口,还好,至少没伤到眼睛。他捂着伤口去校医室,我跟着去了。虽说我不是有意犯规,更不是刻意伤人,但毕竟是始作俑者,系铃解铃,那是必须的:对于伤者,是一种慰藉;对于自己,也是一种减轻愧疚感的表达。校医洗净创口,摁着一块棉纱,建议去外面缝针。

我说去新市的白云医院吧,那里条件好一点。柱子说,不用,就到平沙。于是一起来了学校附近的平沙均禾卫生院。我赶紧挂了号,接着陪柱子上二楼缝针。

皮试,缝针,打针,取药,折腾了两个多小时,事情才弄熨帖。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一边笑着,一边说着,因为他缝了5针,让我心疼。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柱子也一边笑着,一边说着,因为他觉得让我掏钱给他看病让他有些不够朋友。

“柱子呀,好在你这小子结婚了,不要再找女人了,不然我的罪过就大了。”我说。

“是呀,是呀,这个……你老何……哈哈哈……”柱子说。

然后两人好像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儿一样说着他受伤的过程,把玩着各种细节,虚拟着各种假定。柱子的笑,很有特点,笑得格格格的,一笑,语速就快,让人听不清他究竟说了什么,反正就是很有意思的高兴事。

在外校,于53岁多的高龄还坚持在球场的人和小伙子们对垒的人,我是硕果仅存吧?可是,我要走了,心有不舍啊——

再见了,柱子老孙老孟;再见了,老茂张队亮仔;再见了,小楼小柴小刁;再见了,小李小喜小林……

挥手自兹去,萧萧斑马鸣。以此,拜别各位球友!

 

 

老乡

在外校,我的交际面一直十分有限。

刚来外校不久,偌大的校园,没几个熟悉的面孔,心里颇有些落寞。

0411月份的一个晚上,天气有些凉意了,我独自从办公室回宿舍,那时应该11点多了,校园静谧无声,只有保安的手电筒在扫来扫去,穿过钢琴房和篮球馆之间那条有些狭长的过道,走到游泳馆前面,我看见有三五个人围在一起说话。起初,我也没在意,闷着头就过去了,但我突然停下了脚步:说话的方言似乎是我们的永兴话。

我略站了一会儿,支着耳朵听了几句,不错,是乡音!而且是我们永兴黄泥乡一带的口音!我顿时激动起来,也顾不得那么多,回过身去,直接打断他们的谈话。

“你们是永兴的?”我用方言说道。

“你也是永兴的?”他们愣了一下,说。

“是呀,我是街上的,你们是黄泥的吧?”我说。街上,我们那里说的是县城。

“是的是的,我们是黄泥的,黄泥石虎。哎呀,哪样巧!”他们也非常兴奋。他们,是许利军夫妇,还有他姐夫两口子。

于是,我们说开了,怎么来的,来了好久,工作部门,住在哪里,家庭成员等等。

几天后,相约去平沙吃饭,还叫来了许璋国夫妇,也是老乡。他们做东,说是为我一家“接风”,其实我们都来了好几个月了。席间,我知道了他们的基本情况:

许利军姐姐和姐夫,还有许利军自己,都在学校后勤上班。姐姐管体育器材;姐夫是做厨师还是管材料,我忘了;自己在游泳馆上班,闭馆时就在洗衣房上班。许璋国在小学部做体育老师,夫人是小学部的生活老师。

后来我们的联系也就渐渐多了,也没有刻意去联系,但如果在校园里偶尔碰面,一定会用方言交流几句。

让我最感动的是14年我母亲在我这里时发生的一件事。14年初,父亲过世之后,母亲的情况急转直下,一下子就被确诊为老年痴呆。我担心母亲睹物伤情,便带着她来了广州,来了学校,平时我上课,就把母亲锁在宿舍里,任其睡觉或发呆。课间,有时我不放心,就赶紧骑车过来看看,只要见她或睡或坐,没磕没碰,心头那块让我喘不过气来的石头才算落了地。有时,日落时分,或者晚上,我会搀扶母亲绕着天鹅湖、小学教学楼走一圈,让她看看小朋友,看看天鹅和鸳鸯,或在大榕树的石围上坐坐,这样便见到过璋国几次。那天,璋国夫妇还有他们刚读小学的儿子文凯来了我的宿舍,璋国手上端着一口大碗,里面有他们炖制的乌鸡墨鱼红枣桂圆汤,璋国夫人手上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些时新的水果。

我宿舍很乱,有点羞于见人,我连忙腾出些地方来让他们落座。

文凯很乖,从小就喊我“篮球伯伯”,那天还是很亲切的喊了我,但他见到我母亲有点认生,也或者我母亲那样子有点吓人,但还是在璋国夫妇的鼓励下怯生生地喊了句“奶奶好”,我母亲有些迟钝,只是咧嘴笑了笑,算是回应了。

后来我还碗的时候在碗里垫了一些吃的,却又被璋国拉着喝了好些啤酒。

现在的都市人也许觉得送菜送汤很俗,太乡下人味儿了,所以平时也少有见到有给人送菜送汤的这种礼尚往来了。在外校12年,我也是唯一一次收到别人给送来的汤,也是唯一一次给别人送去已经做好的菜。但就是这一来一往的唯一一次,足以让我铭记一生。

利军的姐姐姐夫后来辞工去了老家做液化气生意,本来生意做得挺好的,可是天意弄人,一次,利军姐夫被液化气严重烧伤,在医院住了近半年,多年的积蓄多花在这上面了。几年前,我回老家,特意去看了利军姐夫一次,他让我看了看还没有隐去的疤痕,好大一片,呈暗黄色,但他们夫妇很乐观,谈到眼下的境况,说:

“还可以,人是苦一点,还可以挣点钱。”

他们还是重操旧业,做液化气生意,虽然知道此行危险,但熟门熟路,做起来利索。

利军还在学校做事,他老婆在江高的一工厂上班,几个孩子在老家读书。他也很知足,每个周末送校车后就去和老婆敖包相会。

生活不易,且自珍惜。

 

 

胡子

139月份的一次外出教研,让我和从化结了“梁子”。

在的士上,老徐说起了在从化富力泉天下买房的事,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刚好手上有点余钱,就动了心。

老徐告诉我,外校有好几个老师在那里买了房,老徐、老侍、老杨、小杨、老王、老朱,全是一些有个性有才气又好玩的人。我突然想起一句话来:“百万买宅,千万买邻”心一横,就交了第一笔款。

胡子,就是老侍,侍行迅,因为总是胡子拉杂的,所以坊间都叫他“胡子”。一提到“胡子”,脑海里浮现的恐怕是《林海雪原》出现的那些土匪形象,老侍是有些粗犷,有时他戴一顶板球帽,把耳朵以下的那些花白的长发齐刷刷地给挤出,让人真不知道他在哪里占山为王。他说了一个好玩的例子。

他说,走在路上,有时一个穿道袍或僧服模样的人前来和他搭讪,对方还没开口,他就主动迎过去,说:“老兄,你是峨眉山第几期的?我是第二期的。”对方一时莫测高深,惊讶而茫然地走开了。

说到走,老侍喜欢走,他是天生的行者。这和他所学专业有关,他是学地里的,一说起地理,什么地形地貌纵波横波植被土壤季风洋流,他的话匣子就如黄河决堤,三峡泄洪,那个是滔滔不绝。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前者为道,后者为器;前者为灵,后者为肉。将两者贯通,相与为一,从来就是中国读书人的梦想。老侍大概是比较接近这个梦想的吧。

我不知道他去过哪些地方,就觉得:他去美国,就好像从新大门去平沙;去西藏,就好像从旧大门去马路对面的烟酒批发店。

一次,在老马处喝茶,说到富力泉天下的房子,他一下来了神,说要给我们“普及一下风水知识”,他特意向老马要来纸和笔,煞有介事地说起风水来,一下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一下是罗霄山脉武夷山脉五岭山脉,一下又是阳面阴面还有什么面,说得玄乎得很。我们都笑,他也笑。末了,老侍说:

“好啦好啦,这个这个,讲学到此结束,要上课了。”

我看见他弓着腰,笑声朗朗地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去,觉得他真是童心未泯。

老侍是那种典型的粗中有细的人。今年上半年的一天,正热,我去泉天下看我的房子,离开之前,顺便去看看一下我们楼下的别墅群。突然有人喊“老何老何”,我抬头一看,是老侍。原来他是在帮他的朋友看房子,他的一个朋友也想在这里置一套房子。

“老何,你看,我们将来老啦,孩子也不在身边,我们几个就搞一个互济会,比如说你老何有病了,打个电话,我们就推你去医院……孩子靠不住的,呵呵。”老侍说。

“有道理,有道理。”我连连捧场。

那天他硬要留我喝酒(他们几家都入住了),我说要开车,他说中午休息一下,下午五六点走,正好。于是,让夫人弄了几个菜,两人细斟慢酌,边喝边聊。饭后,我就和衣倒在他的沙发上,美美地睡了一觉。

醒来,一看,天色将暮,老侍也不留我,只是叮嘱路上开车小心。

在路上,我还接到他两个电话,我一一报了平安。这让我十分感动。

既然提到了酒,我就说说酒。老侍喜欢酒,但酒量不行。他也是夜猫子,有时我们两人一起呆在办公室直到深夜。这时,老侍就会从他的办公桌下的塑料盒子里摸出一瓶酒来(这也是外校一绝),从一只玻璃罐里摇出一碟花生米,两人一面泯着酒,一边吹着牛,直到两人晕晕乎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踉跄在夜色越来越浓的校园里。

这些片段,都沉淀在我的脑海里了,悄悄地躲在某一记忆深处。

我知道,在以后的某个时刻,它们总会不经意地泛起。

 

 

结语

本来我想写十个片段,但想起鲁迅批评过的“十景病”,那还是写个吧,把这12年的生活浓缩为一个星期吧。

个片段,远远没能反映我在外校的12年的生活。说实话,在外校的12年,我是非常平庸的,一些大型的活动上从来就没有我的身影,也许有不少老师知道我的名字,因为我教学之余喜欢写写小说挂在校园网上,但真正认识我的恐怕寥寥。

我要感谢外校对我的接纳与陶冶,感谢所有曾经帮助过我包容过我的领导和同事,尤其要感谢教育和培养过我女儿的所有老师。

昨天我的邻居刘蓉老师写了一篇《轻罗小扇扑流萤·之四》,由我生发出一些感慨来,还有一些老师跟帖,我从来就没有被人如此关注过,让我真的无地自容,将我本来就滋长于心的歉疚像春草一样蔓生开来。要走了,百感交集,最深的还是愧疚,这倒不是说我对于外校有那么重要,我是一个自知之明的人,既不妄自菲薄,也不自视甚高。我只是觉得我对不起我现在所教高三两个班(8班和10班)的孩子们,虽然他们中间有些孩子让我有些头疼,有的孩子也不一定喜欢我,但他们(她们)中间有太多孩子让我不舍,许芷晴、陶奕杉、何嘉琪、王佩瑶、陈嘉乐、司徒光耀、钟倩瑜、何昶言、刘蔼心,姚正扬、卢峄、谭慧婷、利心怡、龚冲航、郑丽君、李子柔……

很遗憾,真的很遗憾,我不能陪他们(她们)走完基础教育这最后几个月,目送他们(她们)走向新的征程。

说到要走的原因,主要原因当然是我女儿毕业了,但这只是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的母亲,14年初,家父过世后,家母就患上了严重的老年痴呆,现在愈发严重了,也不知来日几何,我是家中长子,子欲养而亲不待,当早点回去尽些孝心,不然我会愧过余生。自然还有别的原因,比如我要考虑自己将来的健康问题和养老问题,我今年53岁,还有六七年也就退休了吧,好像也有同事怀疑我的责任心,我不辩解,如果我当了恶人,能让学校,能让教育集团的领导,更多地关注外校老师的健康问题和养老问题,能在这些方面做一些实实在在的工作,我也就值了。对一个学校,尤其对一个处在激烈竞争中的民办学校,一线出色的师资,确实是学校的生命线呀。

以此与外校作别!

祝愿外校越办越好!

                                                           2016-09-28 

  

 

 

网友评论

  • 网友:gwfxlly  于 2016-10-08 23:25:05 发表评论  
    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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