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翼杯现场作文大赛 | 孤独并不可耻(特等奖)
“我没有什么爱情故事可以讲给别人听,因为,那个是友情。”
我们此时正坐在草坪上,大学校园里的一个小草坪。此时正恰逢春季,那些草绿的几乎可以滴出油来,偶尔草丛中会有一些小动静,仔细一看居然是有一些小虫子在爬,我很担心它们会不会爬到我的身上,怪难受的。
“但是要说的话还是有一个特别值得说的,你以后可以拿去给你未出生的孩子当反面教材。唉唉唉,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讲?”阿灿用力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有有有,你说,我有认真听的。”
“初二那段时间,走路都低着头弯着腰,疾步走着,生怕别人认出是我。当时头发有点长,一低头,两边的头发就会遮住脸,就没有人认出我来了,然后,我还很喜欢拿着一本书边走边看,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习惯吧。全身心的投入书中,就会看不到别人投过来的目光是有多么的不屑与轻视。”
“为什么要这样?总归有一个理由的吧。”我觉得震惊,这真的是阿灿以前吗,一直觉得阿灿这个名字就如他的人一样,开朗大方,原来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他似乎是陷入了回忆,良久他抬头,装作一副很勉强的样子:“那就勉为其难的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我讲故事,你要请我喝酒!”他清了清嗓子,故事开始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孩叫阿灿,他的妈妈是一个大可耻,所以他是一个小可耻。他妈妈是大孤独,所以他是小孤独。"
“有一天他用乞求的语气对他妈妈说‘妈,我们不要再搬家了好不好?我们都搬了几次了!我好不容易又交了几个新朋友。’妈妈低头看着自己儿子的眼睛,突然于心不忍,她别开目光说道:‘明天去学校跟你朋友道个别,后天我们走。’然后他哭着跑开了。”
那一天是阿灿在那个学校最后一天的最后一节课。
“我就说那个小贱人的儿子在哪,原来藏在这了。”伴随这个声音结束的是一阵撞门的声音,一个打扮华贵的女人闯了进来。
“这位小姐,有事请移步办公室。”老师很快回过神来。
“都在呢,那就好。”那女人怒气冲冲的向阿灿走去,用力地扇了他一耳光。似乎还不解气,把课桌也掀翻了。
“你妈妈这个贱人去做小三啊你知不知道,我的家庭已经支离破碎了,都是她这个贱人害的,你又是她跟谁生的小杂种?”“说话呀!”那女人的情绪完全失控了,朝他喊的破了音。
然后‘啪’又是一耳光。
他全程都是呆愣在那里,被打倒在地也没反应过来,最后恍恍惚惚地被人扶起来。
那个女人是被三个保安一起抬出去的。
“就是在那天我知道了,我的妈妈是个小三,这付出的代价有点重啊,疼了我好久。”他装疼地揉了揉自己的脸。
我感觉他真的就像是在讲一个故事,一个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故事,明明当初那么惨。
“然后就是跟你说的,走路都是弯着腰,后面换了另一个学校,我怕别人认出我来,却又感觉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
“频繁的换学校,让我觉得朋友这种东西可有可无,反正很快又要走了,也免得伤心难过,装个样子表示一下就够了吧。曾经有一个朋友知道后还骂了我,说我跟妈妈一样都是没心没肺,可耻的混蛋。”
“但是在新学校,我喜欢上了我同桌,对,是个男的,足球校队。”
我一脸震惊:“你是gay啊?”
他好像很无语:“不是,只是觉得女人太恐怖,跟我妈一样。”似乎是说到了感兴趣的地方,他就像是洪水冲垮的大坝,涛涛不绝的讲着:“我跟你说啊,那个男的,我到现在都觉得他帅,足球踢得超好眼睛大,鼻梁高,笑起来超级暖的。”
“我们只能是好朋友。”
“反向人,听过吗?我必须用很多很多形容词来跟你讲,因为太重要了,他就是我人生中的一个摆渡人啊,等等,摆渡人你知道是什么吗”他用一种疑问的眼神看着我,嘴巴微张,就要开始解释了。
“打断一下,我知道,摆渡人就是引领你走出荒原,在最无助的时候陪伴你的人,反向人就是跟你相反的人,别那么看不起人好不好,好像就你知道一样。”我有一点不爽。
“那就省事多了。我是最差的,他就是最好的。如果要用一个词形容他的话,那就是‘畅快’。他笑的时候肆无忌惮,黑色的蛀牙都可以依稀看得到,踢完球之后趴在地上用水浇在自己脸上大喊一声‘爽’让我有种畅快淋漓的感觉。还有一次拉我去坐垂直过山车,非要坐第一排,说什么坐第一排才有感觉,硬是把我拉上去。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潇洒的活着,肆意妄为。那时被他感染了,整个人也明朗起来。”
“他的笑声,有穿透力。”
他突然拍了一下我的头,然后双手搭在我的肩上,认真道:“故事的高潮就要来了,要打起十二分精神,顺带,你有纸巾吗?”
还没等我回话,他继续说:“没有也没关系,有衣服就够了。”他突然一倒,躺在了草地上,长叹一声:“真舒服啊。”阳光照在他脸上衬白了他的皮肤,似乎是因为直视太阳有些刺眼,他的眼睛突然眯了一下,眉毛稍微皱起。我突然有种忧郁的感觉,那眼神像是孤独了千万年,但仅仅只是在那一瞬间。
“有一次陪我妈上医院,原因就别问了,突然在医院遇到他,我好奇,就跟了过去,结果被我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
我很奇怪他为什么说着说着就停了,然后我看他把自己的外套麻利的脱了下来,直接盖到自己脸上,带着一点鼻音说道:“好了,我们继续。”
他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滑稽,自己用外套盖住了半边身子,说起话来非常模糊,可能是因为被衣服盖住了吧。我却突然明白他这样做的意义何在了。
他哭了,是那种毫无声响地流泪,不知道的人就会觉得他躺在草地上睡着了。久到我真的以为他睡着的时候,他开口说话了,这下鼻音更重了。
“胃癌,他说作为交换,我也要告诉他一个天大的秘密,我就把我的秘密说了出来,我妈,还有那一巴掌。”
“我说的很投入,我觉得我们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把我自己的想法,真的是全部掏了出来,我跟他说,我觉得我妈妈,很可耻,她从来没有真正对一个人上心过,她的灵魂是孤独的,我看过白领在雨夜手拿鲜花向她求婚,也看过富豪在豪华餐厅请她吃饭,但是她从来不为之所动,表面上装的再怎么像,内心还是空的,她唯一的目的就是让自己活得舒服罢了,就连我,也是她想要有人帮她养老的产物。”
“你猜他怎么说的。他全权否定了我的话。”
“他说。”他又停下了,他用双手拿起自己的外套抖了几下又重新盖上:“不好意思哈,有点闷。”
又是这样,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算了,看他心情不好就不难为他了,我问道:“所以说了什么?”
“别急嘛,慢慢来,他说,自己活的顺心就好,别人怎样不关自己事,你妈这样不可耻,反而就应该这样。她也受过伤吧。”
他又像是笑了起来:“很赞吧,第一次听到有人夸我妈妈。”
“他说要休学旅游,随性走走,珍惜最后的时光。也要潇洒一回。然后就再也没见他了。”外套遮住了他的脸,盖住了他的声音,让我分辨不清他此时的情绪,应该是非常伤心吧。
“后来我也想明白了,真如他所说,我妈这样,是为了让自己活的舒服,我这样,只是让自己不那么难过罢了。并不可耻。”
人走了之后,留下的人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他,或者是在不经意中做了他的一个习惯性动作,就像阿灿和他同桌。
阿灿会在看球赛的时候扫一眼球员,然后会想起他。会在喝水的时候想起那一声大喊,会在推别人上过山车时想起他。会在某一次为成功欣喜地大笑时想起他虎牙背后的那个蛀牙。
想起那个帮他解开心结的少年。
刘永清老师点评:
一篇难能可贵的文章!
首先,在于主题的沉重和深刻。作品传达了两个主题,第一,成人的错误带给孩子的伤害;第二,面对死亡的无奈和超脱。主人公“阿灿”是一个非婚生子,他的遭遇令人唏嘘。母亲为了躲避无法面对的现实而不断的搬迁,随之而来的就是“阿灿”的一次次转学,让他觉得“朋友可有可无”,“反正很快又要搬走的”,就这样,“阿灿”进入一种无奈的孤独状态。然而,“打扮华贵的女人”的出现,使“阿灿”的处境更为恶劣,这种处境的恶劣不仅来自外界,也来自他的心灵。真相的泄露使即使已经转了学的“阿灿”也“感觉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而那个知道真相的朋友的叱骂“你跟你妈都是混蛋”更是雪上加霜。于是,“阿灿”说“妈妈是个大可耻,他是个小可耻,妈妈是个大孤独,他是个小孤独”,“走路都是低头弯腰,疾步走着,生怕被别人认出”,“全身心的投入书中,就不会感受到别人投来的目光是多么的不屑与轻视”,这些也就不难看出他内心所受到的伤害了。从这个意义上说,“阿灿”是一个“被孤独者”。不论是“妈妈”“打扮华贵的女人”,还是一直没有出现在文中的“父亲”,成人世界的错误,却让一个孩子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伤害,这个主题折射出的社会现象足够令人深思了。然而,作者并没有就此打住,反而借着眼前开朗大方的“阿灿”是如何解开心结的这个疑问,引领读者进入了下一个故事之中,阿灿“同桌”的出现,合情合理。这是一个阳光温暖的大男孩,也只有这样的大男孩才能抚平“阿灿”的伤痕吧?然而,或许是美好的事物总是容易破碎吧,罹患胃癌、生命消逝的结局令人不忍卒读。这样一个悲剧意味浓厚的情节,让我们思考:“面对死亡,孤独又有什么可耻?‘被孤独’又有什么可耻?”作者给出的“自己活得顺心就好”解答虽然有那么一些消极,但是,我们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做到完全的豁达和超脱呢?
其次,在于叙事的波澜起伏。故事情节本身就已经是跌宕起伏、一波三折了,作者采用的还是一种倾听他人讲述往事的叙述方式,这种方式无疑又增添了叙述的难度。然而,我们看到,作者巧妙的通过“我”的眼睛,“我”的感受,描述了“阿灿”在述说往事时的动作、神态,张弛有度,更添波澜。因此,我更愿意说这是一篇有着小说情节架构的长篇记叙文。
其他的诸如语言流畅平易,细节精准到位,等等优点我就不再赘言了。总而言之,我评定本文是特等奖作品,正如标题所言:“被孤独者的心灵救赎!”令人掩卷依然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