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寄宿生的打开方式
注:此文刊发与2015年2月24日《南方都市报》GB0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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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我看到周日晚上那些拖着行李箱的落寞背影,我就知道,总有一天,我也会和他们一样,独自一人拿着箱子,慢慢地走出我生活的圈子,走进这个充满了未知的大千世界。
我对这一切似乎充满了期待。可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那么快。没想到会是十五岁的现在。就像我没想到我随便填的一个以为闭着眼都不会考到的志愿,结果还是中了!
当我拎着行李,站在那所写着“培养走向世界的现代人”的学校门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的人生怎么那么富有戏剧性。
每天早上总是被可恶的起床歌叫醒。第一天起床的时候,播了四首歌。简直是为我设计的一样。我记得有一首是《年轮》,是暑假时热播的脑残剧的插曲,我一边听一边悲悲戚戚地爬起来,叠被子穿衣服。然后就听到了妈妈最喜欢的《贝加尔湖畔》,迅速戳中我的泪点,让我想起昔日在家起床的情景:妈妈穿着睡衣,一头凌乱的发但是有温暖的笑容。每当想起这些,我刷牙时,唾沫和眼泪就会一起滴进了洗手池里。
我以为,三年的时光会在我沾满泪水和鼻涕的指缝间,一点点磨人地逝去。又或者,这个地方在我日夜的咒骂和无限强大的怨念中,没等我毕业就倒闭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床歌让我越来越喜欢了,从欢快的《青春修炼手册》到内心无比荡漾的《小幸运》。晚上,一上床就开始偷玩手机,开始和别人吹嘘我们学校的饭堂,开始邀请我的家人来参观我像大学一样大的校园。
我开始努力地适应从一个人到六个人的生活。开始慢慢变得比以前更开朗,我会学着把自己的心事告诉同龄的小伙伴。开始学会看到学校每一天的变化。
大部分的时候,外校的早晨有明媚的阳光和斑驳的树影,小学生一大早就打篮球,跑步,跳绳。礼堂前,会有教工家属在打太极,听音乐。老师偶尔会骑着单车,从你身边经过,就算戴着耳机也能清晰地听到他们叫你的名字,对上他们的眼睛,是他们深入眼底的微笑,比晨曦的旭光更温暖。黄昏的时候,校道上老师遛着自己的宠物,教工家属拎着从菜市场买回来的菜。经过宿舍,会闻到满满的香皂味,听到他们跑调的歌声。经过那条回宿舍的小路,微风会将树上的紫荆花瓣刮下来,踏上地上的花瓣,穿过一场花雨。而我以前放学回家的那条路也种满了紫荆花!
下了晚自习回宿舍,偶尔会有不知道哪里来的大妈在跳广场舞。那个时候总会想起,以前每晚和爸爸妈妈一起散步的那条路,也有一群大妈在跳广场舞,现在我的爸爸妈妈又在做什么呢?
在我不用伤春悲秋的时候,我开始对生活有了更高的追求。我学会了到隐蔽的电工房买外卖,偶尔翻墙到学校外面吃全家桶。我风生水起的小日子来临了,让我的父母和老师抓破了脑袋。嘻,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从闷头走路,到把头抬了起来,开始注意我生活的这个地方,它一点一滴的变化。我注视着我的学校,同时它也在注视着我。我守护着它,同时它也开始守护着我。
每个寄宿生,或许都会独自承担起一份孤独和失落。离开家,离开父母的庇护。但是同时又会收获来自同龄人的关怀和爱。无畏孤单,因为这个世界,永远都会有一群人,正努力地走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