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五月
文字：涂志强供稿：教科室图片：时间：2008-06-02点击数：1439
五月。五月。
火辣的五月骄阳打在我头上。晨风微凉，夕照暖暖，正午的日头有点毒。有红的，绿的，蓝的，或者杂色的花伞，从木棉树下芒果大道上，匆匆走过。日子过得密实，人们计时算点经营着翻来覆去的生活。把昨日的愤懑粘贴到今天，把今天的忧思复制到后天。后天呢，亦复如故。人们忧心忡忡，迷惘着不可知的未来。
血色的五月，惊醒了人们幸福无比的忧心忡忡。
孤独的蓝色星球，在天宇中游荡，福佑了亿万年来的生灵。她也有困顿、暴怒和病痛。一个喷嚏，一座村庄席卷无踪。一个哈欠，一片城市满目疮痍。一个抽搐，千里膏腴之地顿成人间地狱。大地母亲的伤筋动骨，留下人世间无尽的哀恸。
血色五月，震颤了大汉大唐东土的神经。
血色五月。四川。甘肃。陕西。重庆。云南。山西。贵州。湖北。等等。
苦难。
照临我们头顶的，并不仅仅是温煦的阳光又或柔和的月色，还有疾风骤雨，甚至无中生有。天有不测风云。归鸟在喑哑的黄昏里翔落于千万年一陈不变的窠窝，粗砺的枝桠传递着幸福的余温。长角天牛沿着干裂的松树皮往上爬行，觅寻散发着可口香味的松脂汁液。幸福是一种习惯的传递，是恒常节律的无限延继，像院子里的老爷子看着他心爱的小孙孙，到处爬行，淌着一脸鼻涕。谁也不会考究，冬虫夏草是或不是一出生死主题的悲剧。
幸福在苦难面前露出了真相。
我飞快地回家，时针已经指向22：30。家里空无一人，因我的存在，家有了一丝牵念与等待。把盥洗池里杂堆的碗筷收拾，油垢里还残存着来自胃腹的暖流；把洗衣桶的衣物晾晒，打着乱结的衣衫还散逸着淡淡的洗涤液的鲜香气味。
我耐心地剥去生姜的皮表，放砧板上，细碎地轻剁。节奏，在空气里和鸣。我的爱人背脊拉痛，以至言语无力，茶饭不思。一碟炒姜蛋，一碗腾着热气的稀粥，这是一份让我羞涩得难以下笔的情意。没什么可隐瞒的，一直以来，我就在爱着，与被爱着。在这个悲情笼罩的五月里，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真切可感。
关于幸福的含义，很多人一直被蒙在鼓里。包括我。
几百里外的父母，还有我的兄弟姐妹。一家人平平安安。
给你说什么才好呢，我的朋友。我在显示屏前发怔。汶川，北川，绵竹，还有许多我所不知名姓的陌生地域，淌着淋漓的血，流着汩汩的泪。血会干，泪痕也可拭去，撕碎的心万难愈合。我的朋友，请原谅我保持缄默。天府之国的伤痛，不堪看，也不堪说。就让我给你道个晚安吧，我的朋友。请相信，我仍一如既往地牵挂着你。
面对苦难，泪花迷离心瓣痛彻的，不只是那些妻离子散室去人空肝肠寸断心力交瘁的人。五月的血色，从一个叫汶川的地方沿岷江流淌而来，沿无数的山脊蜿蜒而来，沿浩荡的天风晕染而来。
一位老人摸着孩子的脸庞：孩子，不要怕。
一位丈夫吻着孕妻的手：没事，我在这儿。
一群来自异国的年轻人：我们来志愿。
更多的人，不曾袖手旁观。
要相信，即使在大苦大悲面前，幸福也不曾失落。
园子里的鸡蛋花开了，嫩黄嫩黄。广玉兰开出洁白的花，香气馥郁。石栗树宽大的叶子，从枝梢脱落，在半空中翻着筋斗匍匐在柔软的草地上。教学大楼的窗户溢出来朗朗的读书声，栅栏远处有或大或小或快或慢的车辆从容奔走。航机从褐黄的天空掠过，白云千载空悠悠。在这个远离地震的一角，幸福之流潜生暗涌。
血色的五月。悲情的五月。
让人忽然明白幸福奥义之一的五月。
2008年5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