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历史。人类社会的历史可能有300万年，生物进化的历史大约30亿年，而地球地质演化的历史大约50亿年。与地质历史比起来，人类社会的历史实在是“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今天我将随着地理综合考查团队赴从化、增城和惠州交界的南昆山地区，通过叩问一块块石头探寻地质演化的古老故事。

帐篷、睡袋、睡垫、头灯、水袋、地质锤、登山手杖，光这些装备就足以吸引我这个外行人，但我不光凑热闹，我将在两天的考查中学出点门道来。

一、矿物和动物

同行的不光是我们学校的师生，还有一位中山大学地球科学系的曹建劲教授和白云区别的学校的一些地理老师。曹教授年过半百，但眼睛里依然透着孩子似得单纯。他正在开展一项通过土壤动物确定矿物的分布和储量的研究。听说我是生物老师，教授一下子把自己变成了小学生。先是问分布广泛的土壤动物有哪些，接着是蚯蚓如何和外界进行气体交换，然后蚂蚁的群体组成和活动范围有多大，后来又询问植物体有没有专门运输水分的结构，最后问水分循着这个管道运输的速度有多大。老实说，这些问题我只能大概地说，很难说得精确。但是这些谈话让我认识到，原来学者就是不断学习的人。

二、安山岩、流纹岩和花岗岩

在第一和第二个考查点，教授给我们讲解了安山岩、流纹岩和花岗岩。这三种岩石都是火成岩，或者叫岩浆岩。前两者是岩浆喷出后形成，由于温度降低速度快，所以结晶小。不同的是安山岩在安第斯山出产多，故名安山岩，而流纹岩留下了岩浆流动时的痕迹，故名流纹岩。花岗岩在地壳中形成，由于温度降低慢，压力高，所以晶型大、硬度高。但这三者都含有玻璃状的石英结晶、肉红色的长石和亮黑色的黑云母。

上面这段话你读起来会佶屈聱牙，没办法，这是教授的话。侍老师的解释就很容易理解了：岩石是一块凝固了的八宝粥，石英、长石、云母就是八宝粥里不同的粮食。因为各种粮食颗粒大小不同、比例不同、凝固程度不同，就形成了不同种类的岩石。比喻是语言的最高境界，由不得你不服啊。

于是在我的脑海里就演绎成这样的故事：早期地球就像一个煮着八宝粥的高压锅，锅内高温高压，而锅盖却不太结实，于是在锅盖的某些薄弱处就有八宝粥喷出来，喷出来的粥流动、集聚、冷却，逐渐成为粥块，这就是安山岩或者流纹岩了。因为粥的喷出，锅内温度也逐渐降低，锅内的八宝粥也慢慢凝结，这就是花岗岩了。地理老师会同意这样的瞎掰吗？

三、风化壳和流水侵蚀

中午时分，我们在一处光裸的陡坡下停下来。老侍说，这叫做风化壳。只见他手持铁铲由下往上铲出一片断面，边铲边讲：地壳的裸露岩石长期受到日晒、雨林以及生物的作用，岩石逐渐被分解成土壤。将表层的土壤逐层剥离，会感到开始感觉松脆，后来会越来越坚硬，最后就会到达岩石。铲子经过的这一层就是风化壳。

在岩石风化的过程中生物也没有闲着。最早在光裸的岩石上生长的是地衣，地衣分泌的地衣酸会加速岩石的风化。当有了原始土壤层的时候，苔藓就可以在上面生长了，再后来是草本植物，再后来是灌木从，再后来是乔木，经过几十万年的演变，一片光裸的岩石便蔚然成林了。

然而，因为樵采，因为砍伐，因为开垦，山坡植被遭到破坏之后，降雨就会冲刷土壤的细小部分而留下粗粝的部分。结果土壤的肥力逐渐丧失，森林最终退变濯濯童山。在这个过程中由于山上的水土流失，下游河床会逐渐抬高，造成下游地区的洪涝灾害。

我不知道同学们听了这一段有何感想。小时候，有一首歌中唱到：一片片梯田一层层绿，一阵阵歌声绕山间。现在有些梯田成为旅游景区，许多关于梯田的摄影也令人震撼，我们对人类改造自然的能力叹为观止，但这里面是否含着悲壮的成分呢？

四、桃花源产业做调整，溪头村旧貌变新颜

在群山环绕中有一个小村庄，它“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这不是桃花源，这是中国最美乡村——溪头村。

然而这个世外桃源并不怕“为外人道也”，而是发展起旅游业来。他们不再种植自给自足的水稻，而改种经济价值更高的砂糖橘、三华李、青梅等，继而修了公路，办起了农家乐。于是这个桃花源不再是“无问津者”，而是熙来攘往，门庭若市了。

五、不要问我星星有几颗，我会告诉你很多

晚上，我们露宿在流溪河水电厂院内。从化山区的冬夜很冷，然而大家热情很高。一位老师带来了电子星图（呵呵，只知有地图，原来还有星图）、指星笔。他们对照星图夜观天象，指指点点。这是金星，那是天狼星，这是小熊星座，那是……可惜我这个外行不能在繁星中把他们分辨出来，如果你要问我，我只能像歌里唱的：不要问我星星有几颗，我会告诉你很多，很多。

侍老师居然带来了一个小型的天文望远镜，他把38万公里之遥的月亮拉倒面前，月球表面的明暗、凹凸、环形山便清晰的呈现在眼前。在这样的氛围中，从化山区的月亮似乎格外大，格外亮。

六、拱曲坝、水电站

第二天上午，我们参观了流溪河水库大坝和流溪河水电站的发电机组。

流溪河水库大坝把流溪河拦腰截断，使得大坝的两侧形成七八十米的落差，泄洪时七股大水从泄洪孔喷涌而出，声如雷震，令人感受到一种两股战战，几欲先走的恐惧美。不过这是想象的画面，此时水量不大，不是泄洪的时候。

水库下游近2000米处是流溪河水电站的四台发电机组。装机容量仅为4万千瓦，但在上个世纪的五十年代已经是了不起的水电工程。

我怀疑侍老师当年所学不是地理专业而是物理专业，而后改行教了地理。他对大坝双曲结构的力学分析，对水的势能变为动能，动能驱动涡轮转动，转子绕定子转动切割磁力线产生电流等说得相当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