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征文选登——写下便是永恒
新一期的校报又送到了桌面上,淡黄色的封面似乎还散发着油墨的清香,这是第99期。99期了,我无法追溯她的缘起。因为我是从另一个岔口而来,属于一个中途加入与她并肩而行的朋友。说实话,对于出自一所学校办的此类杂志,曾在无数次外出开会的会议桌上、资料袋中,收到过很多很多,比较惭愧的是基本都是随手一翻,而后为了旅途的方便,它们总是被我舍弃在旅馆或有意无意地遗落在会议桌上。然而,对于《广外外校报》我不会,而是每期必看,一看便会入定。我想:原因不仅仅是这本杂志的文字份量,更为重要的是我与她从相识相知到相熟相依的那种缘分所在。
结缘
说起和广外外校校报的结缘,还得追溯到2001年我刚来外校时,在开学的全体教职工大会上,我随手翻阅了会前放在每位教师桌上的那份双版八开的报纸,上面除了学校新闻之类,让我记住的便是有一个版面连载的心理卫生知识讲座,作者的署名处是“文言”。我想,对于一张小小的校报能请来外界专业人士开辟专栏,使我不得不对这份校报有了刮目相看的成份。
就是那一年,我和那一年一同被招进外校的老师们一起被安排在一年级,作为年级组长的我是新手,我要带的十几位老师都是新手,我要和十几位新手老师带领着六个班的学生又是新生。新手对新生。偏偏那时的校园部分施工还没有完毕,每天我们要带领着这群还在哇哇大哭的孩子穿行在黄土裸露、机器轰鸣的校园里,我感觉每天都在抓狂。偏偏还在这个时候,办公室走进一位模样特别的人来找我约稿。说他模样特别也只是瞬间感知,说不出所以然。但是,接下来在这一年发生的“911”事件震惊了全球,后来有一个叫“萨达姆”的人为此次事件“被”担了责任。再后来,这位模样特别的人就被称之为“外校萨达姆”,当然这是后话(需要申明的是此人仅仅是形似,其余则与萨达姆相差十万八千里)。此人要我两天之内向校报提供一篇反映如何管理小学一年级新生的文章。心中虽是纠结郁愤,但毕竟初来乍到,当时不知这人的来头,也只好唯唯诺诺应承下来。
这是校报第一次向我约稿。记得当时学校还没有为老师们配备电脑,我也还未学会用电脑打字。那天晚上,安顿完学生就在办公室随手找了一张白纸,将稿子手写在纸上。至于后来是谁把它敲进电脑我不得而知,但这篇稿子后来出现在下一期校报的头版头条。至今还依稀记得题目,叫《涓涓细流润幼苗》。瞧!题目就够矫情,难怪内容到今天已经不好意思想起了。当然后来也知道在校报上开辟心理卫生讲座专栏的并非是外请的专家,“文言”者,校报的资深“老编”是也,就是向我约稿的那位模样特别的人。此人在校报上开辟这样的专栏讲座,一半源于学校的需要,另一半则是他本人的爱好。
“结怨”
从此与校报结缘乃至“结怨”,与校报的几任编辑也逐渐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熟甚至相怨。从最早的“老编”文言,到后来的“中编”老土,再到现在的“小编”小婧,其中还穿插有“清风徐来”“白云故里”“文言子曰”“萍踪丽影”“子虚的天空”,甚至冷不防从角落里还探出个“一脸坏笑”,在此就不一一赘述。现在单说和几位“老编”“小编”的交往经历,真正是符合“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况味。忙时大家匆匆赶路,照面不打,有时走成脸对脸了,一个“嗨”字便擦肩而过。闲时几位鸿儒白丁围圆而坐,品茗呷茶,纵论古今。话到尽兴处,情到至深处,但见老土很抒情地斜倚沙发,怀抱吉它,自弹自唱。这边“老编”则吞云吐雾,任由不羁的思绪翻沟越坎,纵横跳跃。“小编”多数时候则是纤纤玉手,兰花微翘,将茶杯款款端起,品得咂咂有声,而神情永远是默默倾听状。
某日我和“老编”一时争得兴起,全然没能意识到此时已经双目睚眦,脖筋暴起。但见一旁的“清风徐来”身子微微欠起,双手做下压动作:“大家慢慢说,别激动,别激动!”“你很激动吗?”我莫名其妙地望着“老编”。“我不激动啊!”“老编”摊开双手莫名其妙地望向“清风徐来”。
与几位编者们绝对没有个人恩怨,说“结怨”也是因为催稿。“老编”的催稿像极了他一贯的风格做派:“或许。可以。写写?”商量的语调透露出的却是不容置疑的“跋扈”。有老土的催稿也相当格调:“XX兄,基于XX原因,老土正式向你约稿了。在此拜谢!”让你觉得不写便辜负了他的一片深情厚意。小编的约稿一如她品茶的样子:淡然中透露着韵味。某日,在长廊、在饭堂与你不期而遇,她便开始了莺莺燕燕:“……稿子写好了吗?”“……就等着您那篇稿子哩。”“等你交稿了我们的校报就正式交付印刷了。”听到这里你还不愧疚?真是“校园路上一相逢,便胜却邮件催稿无数。”
结伴
与催稿记忆如影随形的当然是写稿的经历了。无数的被催稿者大概都经历相同的感受:自被催稿那刻起,你的心中便像揣着一块石头,吃饭时揣着,睡觉时揣着,忙时揣着,闲时还揣着,就这么老给你一种沉甸甸的下坠感。在这种沉沉的负罪感中,无数次对家人或者同事宣告:别打扰我,要赶一篇稿子呢。待到一整晚过去,你满脸沮丧地出现在家门口时,连家人也不理解:“不是写稿子吗?怎么又没写?”“你以为写稿像锄地?你锄与不锄,地都在那儿。而写东西则像积雨云的天空,只有云层酝酿到一定的程度,才会倾泻而下。瞧!我头顶哪有一丝的云彩?”
关于写稿最记忆犹新的是03年,那是我来外校的第三个年头,正赶上十周年校庆的约稿,要我站在整个学校的层面总结出小学部教育教学改革发展历程的文章。这对于刚加盟外校,对外校还是一知半解的我来说简直无从下手。在煎熬和交迫中,眼看交稿的日期越来越近,于是,在一个周末,我带着“破釜沉舟”的悲壮给自己下了“死令”:不把稿子完成誓不离开办公室半步!
记得在那个周六的凌晨6点钟,我将一个决绝的背影留给还在酣睡中的家人独自一人走进办公室。对于那时刚刚学会打字的我来说,一边要组合文章的思路,一边要想着敲击键盘的指法,两条思路始终并行相悖,无法融合。于是,我只好先在纸上写一段,再在电脑上敲击一阵,就这样一路艰涩前行着。待到终于将这篇近三万字的稿子《为学生的终身发展负责,培养走向世界的现代人——小学篇》全部敲进电脑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周日的凌晨四点半了。记得头一天只是中午吃了一顿家人送来的盒饭。又是一个凌晨,当我踏着天空残留的星辉走在寂静的校园里时,我分明听到心中敲起的欢乐鼓点。
后来这篇文章被王秀民书记(当时她还是副校长)用了整整一个晚上帮助我重新调整了结构,删除了诸多的铺垫加煽情,才变成后来刊登在“十年校庆丛书”上的那个样子。记得因为署名问题,我还找当时的“老编”理论过,我说,这篇文章已经不能算是我写的了,至少你要在后面署上“王秀民”吧。桀骜不驯的“老编”把手一挥:“人家王秀民是干大事的。”话语和手势一起打住,待后来熟悉了他的讲话风格才悟出那句话的言外之意:干大事的怎能为了这篇文章的署名去计较?
毋庸置疑,这次写稿的经历帮助我完成了在写作水平和写作风格上的一次飞跃和蜕变。回想自己的写作经历:学生时代恰逢诗歌盛世,那时诗人未死,乌托邦还在,于是,我们总是在“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象牙塔里,用诗歌和小说寄寓着青春的梦想,虽也常有文字见诸报端杂志,但大多是“拈花微蹙爱嗔痴”的情调小文。矫情生怨怼!这次跟着“老编”以及被老编称作“干大事”的导师,与校报结伴而行,逐渐悟得“微言大义”的奥妙,渐渐有了“挥笔写春秋”的豪气与理性。
结语
从纯诗歌到纯文学再到纯教学纯教育写作,就这样一路走来,走到如今的能够博览约取,自认为已经从“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起点走过了“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沿途,如今正走向“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原点和境界。我们的校报经历历次改版、微调已从最初的双版八开的小报,变成今天文字含金量越来越高图文并茂的期刊杂志,并荣膺全国校园杂志特等奖称谓。从影响校内到震撼校外,我们看到校报在拐角处的多次华丽转身,但不变的依然是她那教育的视角,人文的情怀,还有那沉甸甸的思想份量。感谢历任“老编”“小编”们的约稿、催稿,让我在“痛并快乐着”的外校十三年中积累了近50万字的文字材料。
记得《重新发现社会》一书的作者熊培云有一句话叫“自由在高处”。十三年的外校写稿经历让我懂得:即使是枕于日常琐屑的一言一得的小反思,小叙事,都能成为个人成长的阶梯。但要想成为先行者和引路人,更需要从拥挤的广场里走出来,走到高塔上,要有“立于高巅看潮头”的眼界和胸襟,这样我们才不会被浪潮挟裹着迷失方向也迷失了自己。
记得在被“生本”实验惊涛拍岸的当儿,我写了《谈“生本”向纵深推进的三个纬度》,目的是告诫自己也告诉老师们:要拨开眼前的迷雾,谨防走进“生本”的五大误区。当我们的“生本”实验从模仿期走到了成熟期即将走向倦怠疲劳期的时候,我又写了《打造“生本 生成”新课堂,培养走向世界的现代人》这篇三万多字的实验报告,因为对于我们外校这样一直有着良好发展势头的学校来说,要的不是彻底的革命,而是不断的改良和不断的重新建构。这也是为什么有人说“二十世纪是鲁迅的世纪,二十一世纪必须是胡适的世纪”的原因了。
在“育师启智”全国新课程课堂教学观摩会后,我听到老师因对“师本”和“生本”的迷茫而产生的议论,我和两位教研组长一起策划了“锵锵三人话课改”的专题深度报道,帮助老师们理性地分析各大流派各种课题的利与弊。因为任何流派或专项课题都有走向偏激甚至功利化的可能,而我们现实的教育教学活动却是综合的,必须是非功利的。
在每年年末和年头的交接点上,我也会写些“回眸与瞻望”“年终盘点述评”之类的文章,目的是做好总结反思,与老师们一起与时俱进地行走在教育教学的改良之路上。
教育需要理想,更需要思想。我也很赞同“老编”的话:思想是个动词。既然思想是个动词,我更觉得应该将思想作为犁铧,在学校教育的这片厚土上,深犁翻耕,剔除石子,捡出蚜虫,敲碎板结的土坷垃,将“心和种子一起埋进地里。”(托克维尔语)。
写作到底意味着什么?葡萄牙作家佩索阿曾经说过:写下便是永恒。对于我们教师来说,写作更像修行,写作的过程也是成长的过程。让我们在经年累月的修行中逐渐删掉躁气、火气、小家子气,在成长中逐渐荡涤掉笔端的矫情与亢奋,学会沉淀,学会冷静,让人变得越来越睿智,文风愈行愈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