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罚罪恶的所谓正义，只能在公正的法庭上才能获得，坏人再坏，你也得给他在法庭上接受公正审判的机会。

　　最近这几天，天天有兰西·克拉克的新闻：他正式参加了伊拉克前总统萨达姆·侯赛因的辩护律师团队，正式代表侯赛因出庭，一出庭就质疑此法庭及其审判侯赛因的合法性。作为一个辩护律师，可以说是一出手就很有气势，剑锋直指对方要害。叫人不得不叹一声：到底是当过美国联邦司法部长的人。

　　我们最早注意克拉克这个名字，是阅读美国上世纪六十年代民权运动历史时。克拉克是约翰逊总统在1967年任命的美国第66任司法部长，在此以前他当了多年司法部助理部长。他当司法部长时，正是民权运动风起云涌之日，联邦司法部负有实施和执行1964年民权法的重任。废除美国南方的种族隔离和歧视制度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轰动一时的大案，是他指挥联邦检察官起诉罪犯，多次出庭最高法院辩论。应运时会，他以他担任司法部长之职的作为，可以算是在美国历史上留下痕迹的人。此后，约翰逊放弃竞选连任，克拉克部长到头，下野成了私人开业律师，从检控罪犯的检察官，摇身一变成了刑事辩护律师。这在美国很普遍，角色转变不过是从“公共服务”变成私人开业而已，法律专业并没有变。美国的很多法官检察官，又是从私人开业律师中出来的。  

　　这种转变，有一个条件，就是公共服务的检察官和开业律师，在法庭上是平等的，只不过是从法庭里这张桌子到那张桌子的区别，而他们和法官，在专业上都是同行，都有相似的教育背景，都经历过相同的资格考试，都是联邦和州的律师协会的会员。于是，这种角色转变有一个好处，就是在法庭上面对法律问题和疑义时，同行平等，谁都不敢保证比别人高。  

　　所以法庭上，碰到诉讼程序问题，法官经常要叫检察官和辩护律师一起，头碰头地探讨一番，才能确定什么是符合法律的。这就好比球场上，裁判也是球员出身，或者球员也曾当过裁判，大家知根知底，公平不公平瞒得了外行，蒙不过内行。  

　　再一次注意到兰西·克拉克的名字，是著名的大卫教派事件。克拉克为受指控的大卫教派的信徒们辩护，言词激烈地谴责联邦司法部处理大卫庄园事件不当，造成无辜者的死亡。以后，每次听说克拉克的名字，多半是他又为一些著名的“坏人”担任辩护律师。他的“客户”中，有纳粹集中营的负责人，有被政府起诉的涉及毒品等各色人士。他为之出庭辩护的还有涉及卢旺达种族灭绝大屠杀的嫌犯，有战争中开小差的美军士兵，还有被控犯下战争罪的前南斯拉夫的卡拉兹维奇和米洛舍维奇。当然还有这一次，为萨达姆·侯赛因辩护。  

　　他还发表言论说，美国总统布什才是犯下最高战争罪行的人。为了担任侯赛因的辩护律师，早在一年前，克拉克就以将近80岁的高龄，前往中东会见侯赛因的家人，商谈辩护事宜。  

　　克拉克这些年如此开展他的律师业务，为自己赢得了“战犯最好的朋友”的称号。有很多人对他专为“坏人”辩护而将其恨之入骨，也有很多人对他嗤之以鼻，可很少有人能挑得出他的毛病来治他一下。要说对美国法律和司法制度的理解，对法庭游戏规则的熟悉和使用，还有几个人能跟他比呢？克拉克1927年出生于一个吃法律饭的家庭，他学的是法律，做的一直是律师。当他被任命为司法部长时，他的父亲在联邦最高法院当了17年的大法官。他自己在最高法院工作过，当了司法部长代表政府在最高法院辩论过。他当辩护律师，等于是从裁判改行踢球，球踢得好不好且不说，要判他犯规可没那么容易。  

　　惩罚罪恶的所谓正义，只能在公正的法庭上才能获得，所以，坏人再坏，你得给他在法庭上接受公正审判的机会。而审判之公正，有一个起码的条件，就是必须有合格的专业律师为被告辩护。所以，坏人也罢，战犯也罢，不管你认为他们是多么坏，不管你认为他们的作恶是多么确凿，他们在法庭上必须获得由合格专业律师协助的辩护，这一原则不会动摇。这一原则的动摇就意味着正义的丧失。至于为坏人辩护的律师本人的人品如何，这不是法律关心的问题。律师可以理直气壮地为任何人辩护，而法律保障他们不会因此而受到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