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你们如燕子，去了又返。

拥挤的车站，却能在人群中一眼把你们认出来。

走到你们面前，正准备接行李，你们却丝毫没有把行李给我的意思。

“妈妈在站口等你们，快点吧。”

听了我的话，你们匆忙跑在了我的前头。我一点儿也不担心把你们弄丢，因为你们是燕子，每年都会来，对这里十分熟悉。

秋依

那晚，我依偎在你的身子上。

轻轻睁开眼，下雨了。

你似乎以为我仍在熟睡。于是我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偷偷瞅着你。

你手执蒲扇，风把你的发丝吹起，银白的发丝。你缓慢的呼吸与心跳，呼应着你悠哉的神色。我闭上眼，打算再睡一觉。

“听见了吗？下雨的声音。”

我被吓了一跳。原来你早就发现我已睡醒。

“挑银灯，扃珠户，绣被微寒值秋雨。”

外婆时常会说出一些令我不解的句子。她说这是诗，古诗。

竹篱上停留着蜻蜓，玻璃瓶里插满小小的森林。年光，嫩绿得很鲜明。将厅室与阳台隔开的百叶窗，折射出深邃的光影，似有着心事的一副表情。

这时，外婆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吓到了似的，从摇椅上跃起来。我躺了个空，想看看她究竟要干什么。

很快，我的鼻子不再吸唆，全身立马缓和起来。外婆给我拿来了外套，披在我幼小的身子上。我发现，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种天气，一定要保暖哪！别不听婆婆的话，这都是为了你好。啧，你的鼻子这么敏感，受一点儿冻都了不得……”

燕子都这么怕冷吗？

当然，要不，燕子就不会在秋天往南飞了。

这是燕的季节，它们温暖着人间。

“可暑假还没完，夏天就没有走啊！”我满脸的好奇，想问个究竟。

“在这里，秋天来得很快，比暑假还要快。”她说。

飒飒秋雨中，浅浅石榴泻。

燕子说，这是季节的变换。

这年，7岁，50岁。

青苔入境，檐下风铃，摇晃曾经。

青苔上滴落的雨滴，轻敲着温情，动听的外婆情，久长的燕季。

季节在不停变换，可始终如一的，是燕的关怀。

冬伴

他们俩已经在这里待几个月了。时间在初三也已经匆匆流去一半。

学校生活一成不变，放学路走了三年，也从新颖未知，走到熟悉冗长。

这天回家后，听见你在我的房间捣这捣那。

“你在干吗？”我探头问。

“哦，挂蚊帐呢。”

每到这个季节，外公都会在我房间里折腾一下午，为的是使我在接下来的季节里不会成为蚊子的盛宴。

“嗬，我家乖孙女有了它，就可以放心睡觉啦！”

他像个孩子，眉目间挂满了笑容，灿烂得让人自动忽略上边的皱纹。

我见他用那日渐消瘦的身板，从衣柜里抱出一床厚重的棉被，轻置在床上。接着，他把先前的床单掀开，堆在一边，把新的棉被垫上去，用手将它抚平。

我看着那双黝黑的大手掌在粗糙的被褥上摩擦着，心想：

燕子真的很怕冷。

与作业战斗了一晚，异常憧憬暖和的被窝。

走进房，暖意袭面而来。

“喏，我给你铺上的电热毯，开关在这儿，”他指了指床边，“现在进去还是暖和的，快点儿上床睡觉吧！对了，电热毯别开太久。”

燕子的声音，很温柔。

燕子说，这是季节的变换。

就这样，日复一日，燕子为我温暖了几十个夜晚。

我伴着这习惯的温度，燕子的关怀与陪伴，进了梦乡。

这年，15岁，70岁。

西风萧瑟，屋下温存，氤氲曾经。

燕子为我铺上的棉丝，盖上的厚褥，深刻的外公情，暖心的燕季。

季节在不停变换，可始终如一的，是燕的陪伴。

春离

春节一过，你们就要飞走了，飞去北方。

气温回暖，昀光乍现，点亮人间。

春节那晚，一同包的饺子还未吃完，你们早早就制订好路线，飞回属于燕子的家乡。

早晨嘴里还咀嚼着婆婆为自己“私人定制”的美味灌汤包，傍晚就成了一个电话即可换来的快餐。

中午还喝着公公为自己烧好的热水，夜晚就成了冰冷得透彻的无色液体。

燕子来得快，去得也快。

因为上学，所以无法去车站送别。

想想，前一晚还未与他们说“晚安”。

很快，接到了你们打来的电话。

“孙女啊，天气回潮了，小心房子里全都是水哈！”不知怎的，鼻子酸酸的。“这几个月我们回去了，不能照顾你了。你爸妈都忙，没时间管你，所以，孙女啊，有穿过的衣服记得洗，有水的地板记得拖，有雾气的窗户记得擦……”话音未落，电话被外公抢去。

“那个，上床前十分钟记得开电热毯！还有，别开太久。”

此刻，泪水充斥了眼眶，有些泣不成声。

明明每年都会重复的春天的离别，为何这一次要伤感？

燕子提醒我，这是季节的变换，注意保暖。

怕冷的燕子终于飞回北方的艳阳里去了，它们要在那儿住上一个季节。

这年，燕子是真的老了，老得记不清自己到底几岁。

南风吹起，回响曾经。

明年，秋，他们还会飞回来，与我赴宴吗？

季节不停变换，可始终都是燕的季节。

夏念

一如既往，我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了你。

不知怎的，行李从一年前的两箱两袋变成了今天的孤单背包。

“妈在站口等你，快点儿吧。”

这一次，她走不动了。

我搀着她，慢慢地走。

燕子少了伴，变得形单影只。

“孙女啊，燕子在春天的时候都会飞向阳光灿烂的一方，到了冬天呢，它们就飞去暖和的地方。所以啊，燕子有属于它们自己的季节，不论如何更替变换，燕子始终面朝太阳，关怀着人间。”

燕子的季节，在年复一年中，成了我的季节。

它们又往又返，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

在下一个季节到来之前，它们不忘尽力拥抱陪在它们身边的人，并给予它们最长久的陪伴。

无论四季怎样变换，燕季，还会再来。

 （指导老师：邱红）